午夜,他的头发已经扎得不是很严正,却没有丝毫垂落,只是,这样的姿势,让他那一双鸦翅般的眉,显出一种不可描述的清俊,甚至带着一抹瑰丽的艳色。
裹在身上那一袭象征着绝对权力的黑色锦袍,依旧遮不住浓浓的书卷气。
还有,难以言表的年轻。
……
“两名刑部吏连同他们的家族,上至父母下至妻儿、姻亲旧故,下诏狱。”
“不必拘泥手段,求一准信。”
“今日之事,受何人指使?”
……
似乎,方才那个淡漠冷酷,视人命如蝼蚁的帝王,是一场错乱的残影。
六哥……
陛下?
尹徵凌乱了。
“成了。”赵毓站起来,“刑部这个结果,怎么也要到黎明了。桂宝儿,你在这儿乖乖待着,我们先走,还有别的事要忙。”
文湛见他要走,自然也是跟着站起来。
“姐夫!”尹徵连忙扯住赵毓的袖子,“既然这里是六哥的地盘,我能不能每天多加一个鸡腿?”
“你都有大白馒头了,我们谁进诏狱都没吃过你这么好!”赵毓,“乖,别想鸡腿了。你在这个小窝里面又不动弹,再加鸡腿,小心积食。”
尹徵顿时感觉自己泪汪汪的,“姐夫……”
赵毓安慰他,顺便把袖子抽出来,“少吃些,憔悴点,等出去见到你那群混朋狗友,才有吹嘘的资格!”
说着,他还咳嗽一声,清嗓子,——“桂宝儿,你可以这么说:老子当年在诏狱,那可是当真爬过刀山,趟过血海,舍得一身剐,才熬了一条命出来!”
“这多有派头?”
“你要是吃得白白胖胖的,出去怎么糊弄人呢?”
文湛,“……??”
尹徵想想,倒还真是这么个理,于是撒手,也站起来,还送他们两个到门口,“那你们路上小心点,我就不送了。”
赵毓噗嗤一乐,“你倒是想送,你也得出的来。”
狱卒将门一关,尹徵就只能在牢门里面挥挥手。
……
雍京北城,沈熙载府邸。
这几天雍京城连着下雨,又连着在微音殿议大事,沈熙载好不容易回府,已经是三更。他让仆从烧热水沐浴更衣,随即,四名新纳的侍姬用橄榄核烧炭,点燃了黄泥小火炉,烤了些枣、核桃和桂圆,随后就煮起了白茶。陈耘珪登门的时候,他正喝着茶水,闭目养神,雏龄侍姬的纤纤素手为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。
“尧之公好兴致。”陈耘珪看着着这些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子,微微摇头,“近来雍京多风雨,尧之公这兴致,也要收敛一二了。”
早有侍姬过来,为他去了外面的官服,又端了铜盆进来,浸润布巾,伺候他擦拭面孔,并沏了一盏清茶让他漱口,随后问到,“陈老爷是喝茶,还是饮酒?”
“酒。”陈耘珪,“我喝梅子桂花冰酒。”
“谦公惜福,最喜养生。”沈熙载让侍姬准备酒水,方说,“近日雍京连降大雨,寒,再喝冰酒,是要寒入肺腑的。”
“我现在五内俱焚。”陈耘珪点到即止。沈熙载自然明白。等酒水上齐,沈熙载命所有人退去,他才说,“今夜诏狱的事,尧之公知否?”
“怎么?”沈熙载自然不知,他方才刚从微音殿被赦回来,但是陈耘珪开口,他自然明白所指为何,“那位前王爷去诏狱了?”
“去了。”陈耘珪点头,“有人陪他探监尹徵。”
沈熙载身子向前一探,“程风可到他面前喊冤?”
陈耘珪,“喊了。”
沈熙载身子再探,“可在外人面前,将高昌王的名讳喊出?”
陈耘珪,“殷忘川三个字,字字分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