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明从前清若冷玉,好似那寒山雪,好似那生在天巅的高岭之花,一身的兰芝玉树,
可向来运筹帷幄且喜怒莫测的二哥,生平头一回,仿佛恨不能毁天灭地,对这个人世充满了深切的憎恶,
那深仇血恨好似一把火,像是燃烧了他整个人,也像在燃烧一整片天地。
那时三哥还在,
印象里三哥长相粗犷了些,英勇豪放,性情中人,且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,尤其一杆长枪耍得威风凛凛,刀剑弓弩自然也不在话下。
可那一夜,三哥在虎豹豺狼里浴血,刀刀夺命,驱赶着那些妄想撕咬大哥残肢的林中猛兽。
一旁,四哥像是愣在了那儿,而五哥则是抬手遮住他双眼,用压抑至极的嗓音对他说:“小六,别看。”
“小六,不要看。”
可还是看见了那些惨烈,看见了那份残缺不全,看见了那一具破烂的尸身,看见那一袭残破白衣染血,
唯有锁骨处的一抹朱砂痣,
红得像毒,也像火,
灼得人心痛。
从那往后,夜夜惊醒,不知多少次,他梦见从前眉眼雍容,总是游刃有余一身从容的大哥,也梦见后来大哥那副残缺不全的尸首。
“这回,又是谁?”
少年怔怔地问,
“大哥已经死了,大哥死后,三哥也死了。”
“那这回呢?”
“这一回,又是谁?”
是二哥,是四哥,还是五哥?
又或者,是他们所有人?
言卿听得一怔,“不是,等等!听我解释,我只是下山一趟,只是买了几本书而已,我根本就没……”
“呵,”
少年突兀惨笑,然后摇了摇头,不断地摇着头。
他徐徐转身,浑浑噩噩。
檐外雨声如瀑,
而他踉跄着,跌跌撞撞着,颤颤巍巍地顺着那倾盆大雨往外走。
天已经彻底黑了,
大哥死时好歹还有尸可收,可三哥死时竟是尸骨无存,只剩下了一滩碎肉。
一个人要多狠,究竟要多狠,才能做出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?
她们这些妻主,比话本里的山魈鬼魅还恶毒,生而为人,可为何行的事,竟全像是妖魔?
江雪翎想,他不是很聪明,不如大哥料事如神,不如二哥运筹帷幄,
也不像三哥看似粗犷豪迈实则心中自有取舍,更不像四哥哪怕疯癫成瘾却也无所无惧。
甚至就连五哥他都比不上,
五哥也不过虚长他两岁而已,但五哥君子温润,风采翩翩,那份长袖善舞他拍马不及,那言语话术轻易就能讨取任何人欢心。
儿时江雪翎身体不好,为了不让兄长们担心,他自幼便学会隐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