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毒药?下在哪里?为什么试不出?他必须问个明白。
直接发问必然是难以得到结果的,燕绥想了想,道:“贪财之人能有多少忠心?若真是忠诚于仁宗的,当时便追随而去了,怎会苟且偷生至今?况且今日你能向朕下毒,如此大逆不道,从前未必不是蓄意谋害主人的恶奴,仁宗骤崩和你或许脱不了关系。说什么追随,朕倒觉得是你受不得寺庙清苦心生怨恨,又日日于佛前恐惧不安,故生歹意谋害皇家。”
“胡说!”元安瞬间涨红了脸,挣扎着要起身,被施张死死按在地上,膝盖都磨出血迹,“你这个血口喷人的灾星孽障!分明是你和姓徐的勾结,生生逼死东宫,倒栽在咱家头上!咱家是从小和东宫一起长大的!你们害死东宫,咱家恨不得毒得你们肠穿肚烂不得好死!”
方才还说是窃国贼,如今又是二人勾结害死燕绪了,燕绥回想起兄长死去那一天眸子沉了沉,顺势逼问:“你张口闭口为了东宫,可知今日永安王也在寺庙用膳,他是仁宗唯一血脉,若伤及他分毫,如何对得起仁宗在天之灵!”
“呵,小殿下是人中龙凤自有满天神佛保佑!”元安轻蔑发笑,“咱家是宫里出来的,知道膳前总要有人试毒。端上来的饭菜里根本都是干净无毒的,只是狗皇帝你的碗筷是咱家浸在毒菇里一天一夜过。同一桌菜,旁人吃了无事,只毒死该死的便罢了!”
燕绥往后靠上椅背,原来如此。
寺庙后山种有菜蔬,也有野生的菌菇,以毒菇浸泡餐具,实在是隐蔽的下毒方法。不愧是曾经仁宗身边的人。
可是,他燕绥到底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要被人记恨至今?
就因为得到了本不该得到的东西?燕绪有的他不配有,燕绪死后也轮不到他来捡,燕绥天生就低燕绪一等,是吗?
燕绥觉得心寒又可笑,若不是因为连日肠胃不适闻到豆腥干呕,真用了有毒的碗筷进食,他就没命坐在这了。
若是死在此时此地,徐嘉式正好赶上收尸,他会把自己送进太庙给一个德宗的谥号,还是扔在寺中任百姓依样画葫芦供奉其为送子皇帝,抑或是干脆弃尸荒野?
毒还未解,如果我死了,徐嘉式会怎样?
燕绥在一瞬间想了很多,徐嘉式的声音响起:“如今证据确凿无可抵赖了。陛下想如何处置此人?”
燕绥回神,和徐嘉式对视一眼,并不确定他到底是何态度,便道:“弑君本是株连九族的大罪,但其孤身一人诛无可诛。念在他曾侍奉仁宗,永安王的生辰也临近,不宜杀生,便罚他去太庙为仁宗守灵吧。”
元安怔了怔:“你不杀我?你以为留我性命就能显示你仁义了?狗皇帝!你连东宫殿下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!克父克母克兄的天煞孤星,燕家的江山迟早断送在你手里!你和姓徐的狼狈为奸,不得——”
“太吵了,拖出去。”燕绥按了按额角,摆手,“送去太庙前先弄哑,省得打扰仁宗清净。”
施张领命将人提了出去。
“陛下确定要如此轻放?”徐嘉式起身,站在燕绥面前。
膳堂内只剩下二人,也不必再演君臣和谐那一套,燕绥抬眼看他:“毕竟是仁宗的人,朕也没有真被毒死。朕别的不如仁宗,只能学学他的仁慈宽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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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嘉式凝视燕绥良久,终究没有提出异议,只是道:“今后不得在宫外用膳。”
“这话摄政王该对永安王说。”
“小孩贪吃,陛下比小孩好不了多少。”
燕绥一直饿到现在,却被人说贪吃,心底来气:“朕还有奏折要批,先回宫了。”说着,起身特意撞开徐嘉式肩膀。
徐嘉式反手将燕绥胳膊拽住,瞥了一眼右手手背:“回宫先喝药,近日没什么要紧奏折。”
“朕知道!松手!”燕绥推开徐嘉式,大步往前。
徐嘉式紧随跟上,走过游廊绕过水池。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中却还有绯云一般的桃花盛开。
间或鸟啼,间或虫鸣,间或某人肚饿咕咕叫。
燕绥脚步匆忙,忽然被什么砸中后脑,捂着头在桃花树下立住,转头瞋视:“想弑君啊你!”
那砸中皇帝的是一枚圆溜溜的野果,青皮,只在尖上带一点红,滚在徐嘉式脚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