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一次响起的热烈掌声和战友们不约而同的称赞,令德内尔酸涩难忍,好在这样的尴尬终于要结束了。从人群外围挤过来一个军官——光轮廓就让德内尔感到熟悉——激动地喊道:“果然是你啊,戴泽南中校!”
来的不是别人,正是他的老部队第95摩托化步兵团的副团长米歇尔·韦伯中校。
“韦伯中校!”在这里遇到老部队的战友实在是让人高兴,尤其是他的出现还将德内尔从这尴尬的“粉丝见面会”中解救出来,“我们团怎么样了?”
“情况很不乐观,损失相当大。”韦伯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沉重了,“1营被你带走,在布洛涅打光了,2营现在基本上就是一个连。3营情况能好一点,麦克维勒上校把重武器损失殆尽的4营人手编进3营,让他们至少在人数上保持了完整。总的来说,现在我们团只剩了不到600人。”
“军官有谁牺牲?”
“德普罗伊参谋长殉国了,3营长也是,现在由我代行该营指挥。麦克维勒上校也身负重伤,2营长在战斗中失踪,现在2营归他们的副营长指挥。”
“你们现在在哪里?”
“在第12师后面,等你们和第16师的炮兵上了船,就轮到我们了。”
“那么你们应该今晚也能到英国。”德内尔将港口宪兵的判断传达给韦伯,“据估计,今晚能撤走2000到3000人,我们只有不到150,就算第12师的那个团齐装满员,再撤走我们团这600人也很有希望。”
“希望如此,你们登船还有多久?”
“我不知道,韦伯,已经快四个小时没有新的船抵达了。”
“还来得及的话,不如跟我回95团看看?”韦伯中校向德内尔发出邀请,“你被调走之后,我们才真正意识到靠谱的战友有多重要,现在上到团长下到二等兵,都想你想得要命!”
德内尔发自肺腑地说道:“求之不得,韦伯,我也很想念你们,背靠你们作战的轻松也让我怀念。成了独立作战部队之后,什么都需要自己考虑。每次战斗结束之后光转移伤员就够我抓耳挠腮了,要是以前,我直接派几个人用车把伤员拉到团部救护站,什么问题都解决了。”
和在场其他军官告别之后,德内尔便同韦伯一块去找自己的老部队。两人沿着海滩防波堤走了十几分钟,便到了95团官兵排队等候上船的地方。一到彼处,韦伯便以夸张的语气向众人宣布道:“看看谁来了?”
萎靡不振的官兵纷纷抬起头,看向韦伯身旁那个瘦高的军官,随后立刻发出了惊呼:“戴泽南中校?”“一营长?!”
“好久不见,战友们,见到你们活着真让我开心!”
德内尔和士兵们打过招呼后,跟着韦伯一路到了团部连的位置,团长麦克维勒上校一声不吭地躺在担架上,看到德内尔过来就立刻伸出手。德内尔急忙加快脚步,在上校的担架旁单膝跪下,俯身问道:“您伤到哪里了?”
“腹部。”麦克维勒每说一个词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,因此格外惜字如金。
韦伯在一旁为麦克维勒做了解释:“两天前上校观察敌情的时候,一发迫击炮弹在他附近爆炸,弹片打穿了腹部,肠子流出来,又被军医塞了回去。”
或许是错觉,德内尔发现当韦伯开口的时候,团长的神态明显有些不悦,仿佛在跟后者闹别扭。
“我们会让德国佬付出百倍的代价,上校,请安心养伤,康复后还来指挥我们战斗。”德内尔握住麦克维勒虚弱的右手,劝慰着这位老上级。
麦克维勒默不作声地点点头,又强忍疼痛问道:“你要回来?”
“还要看上级的命令,不过我一定请求再调回第95团。”
听到这话,麦克维勒叹道:“难,难!”
韦伯也深以为然:“这次战役结束后,陆军必定拼命组建新的机械化部队,装甲兵和机械化步兵的军官缺口会很大,国防部没有道理不把你转到机械化部队里去。”
“我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。”
“纸上谈兵就够了。”韦伯苦笑道,“我们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。”
寒暄过几句之后,德内尔便根据麦克维勒的伤势,向他提出了建议:“您这个样子没法再有效指挥军队了,还急需治疗。为什么不安排韦伯指挥部队,您先跟我们撤离呢?我们这就安排人手将您带到48团1营的登船去。”
“不,我留在团里。”麦克维勒突然颓丧了许多,“我丢下太多伤员了……”
韦伯无奈地对德内尔说:“我也劝过,但是上校的态度很坚决。”
“其他伤员呢?”
“基本都丢了。”
德内尔留神看了一下周围,还真就没见到别的伤员,于是立刻反应过来,大体猜到了麦克维勒为何这样自责:他恐怕失去行动能力而被士兵带回来的唯一伤员。
“上校也命令我们把他丢下,是我抗命,和别人用担架把上校抬回来的。”韦伯苦笑道,“现在上校还生我的气呢!”
真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军官。想到这里,德内尔便下定了决心:“既然这样,那让我也抗命一回,反正去年我也没少让上校生气,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韦伯中校……”
“别这样尊称了,戴泽南。”
“好吧韦伯,你找两个士兵,跟我一块把上校抬到队列前头。”
韦伯感激地点点头:“我部队里有几个收拢的48团的士兵,正好让他们跟你回去。”
“把我放下,这是命令!”麦克维勒上校有些恼怒地拉住德内尔的袖子,可丝毫无法阻止后者的行动,“我要处分你!”
“我现在是第48团1营的营长,要处分我也得是我们不知道在那里的团长、或者被俘的朗克托准将处分,您就先歇着吧。”